山東某職業學校兩名汽修專業的學生在汽修廠實習。CFP

　　全國職業院校學生實習責任保險統保示范項目聯合工作小組日前發布《全國職業院校學生實習責任保險工作2013年度報告》（簡稱《報告》），將職校生的實習安全問題，推上了輿論的風口浪尖——根據教育部選取的80萬例樣本分析，2013年每10萬名實習學生發生一般性傷害的約為78.65人，其中導致死亡的約為4.69人，明顯高于2012年每10萬名實習學生中約39.9人發生一般性傷害，3.96人死亡的統計數據。

　　學業未成身先死，“揪心”的背后，我們更應發問，職校學生實習事故頻發，問題出在哪兒？他們的安全又該由誰來保護？

　　比“挖礦”還危險嗎？

　　事故頻發，機械傷害占比最多

　　根據《報告》顯示，實習學生的傷害率和死亡率不僅逐年遞增，而且也高于部分行業正式職工的數據。通常被認為事故多發的全國工礦企業，每10萬名職工平均死亡率為1.636人，僅是職校實習學生的1/3。

　　“這是真的？沒騙我吧？”某職業學院青年教師許冠群（化名）根本無法接受這數據。“難道學生實習比‘挖礦’還危險？”

　　然而，事實真的如此。

　　2013年5月15日，某中等職業學校學生馬某跟隨實習單位在塔里木油田英買二井作業區承修YM2-11井，因灌液需要，班長安排泥漿工和副鉆連接一號泥漿罐罐漿泵灌液管線時，灌液管線掛到了防爆插頭上，泥漿工將防爆插頭擰開放在地上，實習學生馬某看到插頭脫落后，去接防爆插頭時發生觸電，搶救無效死亡。

　　2013年10月11日，某省鐵路中等職業學校學生張某在實習單位車間內遙控行車進行貨物卸載過程中，被倒下的貨物壓倒，由于傷勢過重，搶救無效死亡。

　　這只是學生意外事故的“冰山一角”。

　　據統計，2013年我國職業院校參與實習的學生人數約為1000萬。而按照每10萬人死亡4.69人的比例，實習生整體死亡人數約為469人。

　　《報告》顯示，2013年學生實習傷害事故類型主要包括機械傷害、跌倒摔傷、交通事故、砸傷、突發疾病、灼傷、暴力傷害等。其中，機械傷害、跌倒摔傷、交通事故是學生實習傷害事故的三大主要類型，分別占總事故數的22%、21%、13%。與上年相比，機械傷害事故數量占比有所下降，由27%降為22%；交通事故占比下降幅度較大，由21%降為13%；跌倒摔傷事故占比增加，由16%增為21%，成為繼機械傷害后第二大事故傷害類型。

　　管理措施落實了嗎？

　　“都是表面功夫”

　　采訪中，許冠群把一份學生頂崗實習手冊遞給了記者。該校的《頂崗實習手冊》規定，在校生至少有半年時間到企業等用人單位頂崗實習，實習可由學校派遣，也可自己聯系。其中“學院指導教師要求”一欄明確寫道：老師每周至少與學生聯系一次，定期到實習單位與實習單位指導教師及學生溝通、交流。

　　“都是表面功夫。說是學校派遣，其實真正能得到機會的只有少數，剩下全都是自己聯系。說讓老師定期聯系學生，還要去實習單位交流，據我所知，真聯系的沒幾個。”許冠群有些慚愧，這種“放羊”式實習為意外事故埋下了隱患。

　　另外，記者發現，在長達15頁的手冊之中，“安全”二字竟然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

　　“學生安全得不到保障，學校難辭其咎。”蘇州工業園區職業技術學院高教研究所副所長王壽斌認為，在職校學生就業供不應求的背景下，職業院校大都不指望通過做好實習來“消化”畢業生，因而也就普遍不太重視學生實習工作。這種理念反映到實習指導教師身上，就表現為沒盡到聯系、指導學生的職責。

　　天津大學教育學院教育技術系主任夏軍指出，當下職業院校普遍存在實習崗位與所學專業不對口、實習內容與教學目標不一致以及崗位層次過低、地點分散等問題。“學生的實習預期目標與現實狀況存在較大落差，導致學生思想消極，極易引發事故。”

　　事實上，職校生實習意外事故頻發，并非今天才有。那么，這個必須要解決的“問題”為何“久攻不下”？

　　“問題難解，根源在于遲遲沒有建立長效制度。”浙江金華職業技術學院院長王振洪指出，實習安全風險管理的機制薄弱，導致很多學校沒有制定具體的實習安全事故應急預案；由于實習生不受《勞動合同法》《工傷保險條例》等法律法規的保護，很多企業對管控實習生的安全風險不夠重視。

　　“作為既是學校教學、又是企業工作的一項具有特殊性的培養環節，學生實習理應實行學校和企業‘雙主體’的協同管理，但實際上這種管理恰恰是處于‘單主體’或者‘無主體’的狀態。”王振洪說。

　　實習安全制度到位了嗎？

　　應盡快完善法律政策

　　為職校生實習撐起安全保護傘，已不能“一推再推”。

　　“避免出現意外，應讓教師更多地參與到學生的實習之中，改變‘放羊’式實習的局面。只有這樣，我們才能以最快的速度發現問題、解決問題。”許冠群說。

　　唐山工業職業技術學院院長田秀萍表示，職業院校應縮短教育與產業的距離。具有企業工作經驗的教師應逐步達到60%以上，新進教師必須為具有企業工作經驗的技術人員，不允許高校畢業生直接到職業院校任教，更不能擔任專業帶頭人。

　　在王壽斌看來，保障職校學生實習安全，工作重心應在防患于未然，而不是過度依賴偏重事后理賠的“聯合投保”。“教育主管部門應強化學校的實習安全保障責任，實行院校長負責制。學校也應當把這一責任逐級分解到具體的教師身上，強化實習前的企業考察、學生培訓和流程完善，使校企雙方共同承擔保障學生實習安全的任務。”

　　“校企應建立長效安全教育機制，將安全教育融入人才培養全過程，加強就業、創業和職業生涯教育，提高適應社會和崗位要求的能力。”田秀萍強調，教學管理部門應有專人負責安全教育和安全督導，消除以實習保險替代安全教育的思想。同時，要將安全課程作為必修課開設，讓學生建立安全意識。課程結束后，學校要對學生的安全知識、技能進行考核，未達標者不得參與實習。

　　“事實證明，將實習落實在與學校有緊密合作的企業，一般很少會出現安全管理方面的問題，而到松散、分散的企業實習，安全形勢則不容樂觀。”王振洪表示，要從根本上扭轉這種情況，還是要依賴于健全的校企合作機制。

　　“歸根結底，盡快完善學生實習的法律律政策體系，將學生實習安全工作納入法律軌道，才是維護學生實習安全的根本途徑。”夏軍強調。（本報記者 晉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