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報道，將在2021年11月舉行的歐盟國防部長會議，將敲定組建一支5000人快速反應部隊的具體方案。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博雷利透露，這支包括陸、海、空等力量的部隊將在2025年正式成立，屆時無須經過27個歐盟成員國的批準，即可將其投入戰斗。

今年5月，包括法德在內的14個歐盟國家首次提議組建這支快速反應部隊。美國領導的北約自阿富汗倉皇撤軍后，歐洲發展自身聯合軍事能力的呼聲高漲，也令組建歐洲快速反應部隊的提案再次被提上議程。雖然有消息稱這一計劃要到2023年才能獲得全面批準，但人們似乎已經可以感覺到“歐洲軍”分娩前的胎動。

千呼萬喚：多年合作蓄勢

“歐洲軍”一詞，最早可追溯到冷戰及歐洲一體化初起的上世紀50年代。鑒于蘇聯軍力重壓、美國深陷朝鮮戰爭并有意“重新武裝”西德，法國曾倡議建立“歐洲防務共同體”來統率一支“超國家”的“歐洲軍”，但該構想因過于超前而胎死腹中。

冷戰后，歐盟有意改變其“經濟巨人、政治矮子、軍事侏儒”形象，于世紀之交正式啟動共同防務機制，并相繼推出多個版本的建軍計劃。雖然部分歐盟國家建起一批雙邊或多邊聯軍，但共同防務長期難脫“散、亂、低效”的困局。不僅最初“組建6萬人快速反應部隊”的目標沒有實現，建成的10多支小型“戰斗群”也從未經受高烈度實戰的檢驗。

近年來，歐盟防務聯合步入“快車道”。2017年底正式啟動的“永久結構性合作”機制，成為歐盟“升級版”防務合作機制的核心，由新設立的歐洲防務基金和“年度防務協調評估”機制分別為其提供資金支持和建議咨詢。在這一框架下，歐盟已啟動3批共47個防務合作項目，并相繼成立軍事計劃與執行能力指揮部、網絡信息戰中心、戰術空運中心和網絡防御訓練中心等機構，以完善防務能力體系，提升軍事一體化程度。

在此基礎上，歐盟進一步著手布局聯合部隊的組建與運用。2018年6月，法國等9個歐洲國家簽訂“歐洲干預倡議”意向書，擬建立一支能“應對可能威脅歐洲安全的情況”的聯合干預部隊。同年11月，紀念一戰結束100周年之際，法國總統馬克龍公開呼吁“建立真正的歐洲軍隊”并得到德國總理默克爾的支持，歐盟委員會也表示歐盟要形成自己“更有意義、更自信的防衛體系”。

2019年新一屆歐委會上任伊始，即新增設“國防產業與空間”總司，2020年6月又啟動“戰略指南針”計劃，擬于2022年使歐盟形成統一的戰略文化，以明確其防務力量的內涵和角色。

順勢而為：建軍動力日增

近年來，一些重大事態正強烈推動歐盟再論“建軍”大計。

歐洲周邊亂局難平。在東方，烏克蘭危機導致北約與俄羅斯持續緊張對峙。在南方，動蕩的西亞、北非地區外溢的恐怖主義與難民、非法移民問題仍是歐盟心腹大患。在巴以、伊核、敘利亞、利比亞乃至納卡等熱點問題上，“硬實力”不足的歐盟均無力發揮關鍵作用。這也為歐洲國家建設新的軍事力量提供了動力。

歐美關系波瀾迭起。歐盟已認識到，隨著美國國力相對下降和戰略重心轉向印太，捍衛本土及周邊安全將更多依靠自己。正如默克爾所言，“無條件依賴別人的時代已一去不返”，“必須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拜登雖然暫停特朗普執政時期啟動的駐歐美軍撤退計劃，但本質上仍執行“美國優先”政策。從阻撓“北溪-2”天然氣管道建設，到倉皇從阿富汗撤軍，再到操縱澳大利亞撕毀同法國的潛艇合同，美國都給歐盟帶來巨大的心理沖擊。

“戰略自主”急需支撐。為維護國際地位、避免成為大國競技場或在大國間選邊站隊，并提升內部凝聚力，歐盟將“戰略自主”定為核心議題和目標，并將防務自主視為實現戰略自主的前提和必要條件。“永久結構性合作”這一防務聯合機制的命名，與“戰略”帶有的長期性和全局性色彩高度契合。

前路漫漫：內外皆存變數

成立“歐洲軍”這個眾多歐洲人長久以來的夢想，已曙光漸露。然而，其未來是重蹈覆轍不了了之，還是創造歷史、為一體化開啟全新未來，存在諸多變數。

第一，歐盟各國能“戮力同心”嗎？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曾指出：“阻礙歐盟在軍事領域合作的，不僅是能力不足，更是政治意愿的缺失。”除了預算之外，歐洲各國對“歐洲軍”仍存在不同看法。在歐盟內占多數的中小國家，擔心成立“歐洲軍”關乎核心主權讓渡，受制于人。中東歐國家尤其是波蘭和波羅的海三國，還擔憂歐洲自身的軍力不足以抵御俄羅斯的軍事壓力。此外，法德的訴求和觀念也存在差異：法國將“歐洲軍”視為對美“獨立自主”的重要標志，力主用其“替代”北約和彰顯“對外干預”屬性。德國從成本和可行性出發，主張“歐洲軍”只是北約的補充。

第二，如何處理與美國及北約的關系？這是歐盟無法繞開的命題。美國雖然鼓勵和歡迎歐洲國家加大國防投入、分擔防務責任，但其心態一直是歐洲防務應“為我所用”，絕不可“舍我而去”另立門戶，甚至與北約分庭抗禮。北約秘書長斯托爾滕貝格多次重申北約“依然是歐洲安全的基石”，敲打歐盟“注意避免與北約架構重疊，不能占用北約資源”。

由于實力不足，近年來歐盟及其成員國與北約的合作有增無減，僅2016年至2019年間即共同開展了74項行動。歐盟還邀請美國、加拿大和挪威加入其“永久結構性合作”機制下的“軍事機動性計劃”，這就為美國干擾、操縱乃至損害歐盟建軍進程留出了抓手。“歐洲軍”以外在于北約的形式建立，卻需防范“高開低走”、蛻變為北約集體防務的一部分。

第三，“歐洲軍”的職能將如何定位？這比軍事能力提升和軍隊的控制權、指揮模式等技術性問題更為敏感、更具實質性。國際社會希望歐盟能深刻認清美國式軍事干預的危害，在“歐洲軍”成立后，秉持“有效多邊主義”的意愿，真正采取契合國際社會需求的、負責任的軍事行動。（海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