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聚集在烏克蘭首都基輔歐洲廣場上的示威者在歡呼勝利的同時，卻也仿佛打開了可怕的潘多拉魔盒，戰(zhàn)火紛飛、國破家亡、經(jīng)濟崩潰成為烏克蘭人揮之不去的夢魘。一年之后，硝煙仍未散去，和平觸不可及。而作為烏克蘭危機的“當事人”，歐盟仍難擺脫左右為難的尷尬境地。
歐洲價值觀不敵俄羅斯硬實力
回顧過去的一年，烏克蘭危機的演變可謂跌宕起伏，波譎云詭。從克里米亞脫烏入俄到烏東地區(qū)硝煙四起，從馬航班機離奇失事到美歐對俄發(fā)動制裁，從全面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到法德斡旋停火協(xié)議，烏克蘭問題的背后是冷戰(zhàn)后美俄兩大戰(zhàn)略對手的新一輪激烈博弈，而歐盟則在夾縫中艱難地尋求自身的存在感和價值觀。
歐盟從一開始就排除了武力解決危機的選項，但又難以接受其所信奉的基本原則和價值理念遭到“破壞”，因此從現(xiàn)實主義出發(fā)選擇了對俄“接觸加制裁”的雙軌政策，同時在政治和經(jīng)濟上力挺波羅申科領導的烏克蘭新政府。一年間，歐盟及德國、法國等成員國一方面對俄展開密集的“外交攻勢”，另一方面隨著烏克蘭局勢惡化而逐步加大對俄制裁力度。然而，無論是苦口婆心的規(guī)勸，還是“咄咄逼人”的施壓，似乎都未能起到力挽狂瀾的功效。一位主管俄羅斯事務的歐盟官員在去年年底的一次研討會上坦言，制裁措施的確從經(jīng)濟角度給俄羅斯帶來了不小的壓力，但從政治上來說尚未發(fā)揮作用。知名智庫卡內(nèi)基和平基金會高級研究員尤金·盧默日前表示，制裁無法改變克林姆林宮在烏克蘭問題上的立場。
實際上，歐盟成員國在應對烏克蘭危機問題上并非鐵板一塊。以波蘭和波羅的海三國為主的部分東歐國家要求對俄采取強硬立場，匈牙利、保加利亞等傳統(tǒng)親俄國家以及與俄羅斯貿(mào)易關系緊密的南歐成員國則主張尋求對話。希臘新政府上臺后不久即派經(jīng)濟部長訪俄，而塞浦路斯則在不久前宣布向俄租借軍事基地，以德國為首的核心國家則堅持兩手策略。因此，經(jīng)過歐盟峰會一致通過的兩輪制裁措施，也都是妥協(xié)的結果，在具體內(nèi)容上留有很大余地。換言之，歐盟并不想把俄羅斯逼到墻角，何況制裁與反制裁也對歐盟自身造成傷害。
此間分析人士普遍認為，從2014年9月到2015年2月兩次明斯克?；饏f(xié)議簽署之間，烏克蘭民間武裝成功擴大了勢力范圍并且打通了連接兩個自治共和國的戰(zhàn)略通道，歐盟對此無能為力，而對已是既成事實的克里米亞問題更是絕口不提?？▋?nèi)基和平基金會歐洲研究所所長楊·特紹日前撰文指出，在烏克蘭問題上，歐洲的價值觀敗給了俄羅斯的硬實力。
德法組合漸成歐盟安全事務核心
盡管歐盟的任何重大決策都需要理事會的一致同意，但在涉及到安全問題的關鍵時刻還是要依靠核心大國。這一點在烏克蘭危機中得到進一步體現(xiàn)并且強化。
據(jù)歐洲媒體統(tǒng)計，德國總理默克爾在2014年與俄羅斯總統(tǒng)普京會晤超過40次，其中包括在G20布里斯班峰會期間長達6個小時的單獨會談。法國總統(tǒng)奧朗德也多次與普京會面，并曾有意繞道前往莫斯科舉行首腦會晤。2014年9月，由德、法、俄、烏組成的“諾曼底機制”首次簽署明斯克協(xié)議，盡管?；鹬怀掷m(xù)了兩天時間，但無疑為后來的談判奠定了基礎。而在烏克蘭危機一周年前夕，全面內(nèi)戰(zhàn)一觸即發(fā)的危急時刻，默克爾和奧朗德組成的“和平組合”經(jīng)過連續(xù)多日的穿梭外交和斡旋，終于促成各方達成停火，避免了局勢失控。
值得注意的是，在這場事關歐洲集體安全的危機當中，唯獨少了英國的身影。作為歐盟“三駕馬車”之一，英國始終在歐洲外交和安全方面占據(jù)重要地位，而在“諾曼底四方”會談中，并沒有留給英國一席之地。英國皇家聯(lián)合軍種國防研究所研究主任查莫斯表示，盡管英國仍然是世界政治舞臺上的一個重要角色，但其在歐洲安全事務中的影響力正在不斷消退，尤其是在烏克蘭問題上，與德國形成了鮮明對比。劍橋大學國際關系史學教授希姆斯指出，卡梅倫出人意料地“缺席”關于解決烏克蘭危機的談判，可以視為英國實力下降的又一標志。英國首相卡梅倫24日宣布，英國將在下個月向烏克蘭派遣一個75人的軍事顧問團，以幫助烏軍提高戰(zhàn)術情報、后勤保障以及醫(yī)療救護等各方面的能力。英國還將開展一項陸軍培訓計劃，協(xié)助烏克蘭加強軍隊建設。盡管卡梅倫強調英國軍人不會前往沖突地區(qū)，英國暫時也不會向烏克蘭提供殺傷性武器，但在基輔“變天”一周年之際，英國軍隊首次進入烏克蘭，似乎更具象征意義。
歐洲地緣政治版圖進一步固化
盡管烏克蘭危機遠未結束，但隨著新版明斯克?；饏f(xié)議的簽署和沖突雙方相繼撤軍，烏克蘭東部局勢得以暫時緩和，關于后烏克蘭危機時代的歐洲地緣政治格局問題正在成為各方關注的熱點。
早在烏克蘭危機爆發(fā)之時，就有人發(fā)出新冷戰(zhàn)的警告，一些學者認為歐洲地緣政治版圖將要重新劃分，而卡內(nèi)基和平基金會歐洲研究所所長特紹則并不認同。特紹認為，所謂歐洲地緣政治的舊秩序是指冷戰(zhàn)后歐盟和北約東擴，而俄羅斯則表明不能接受它的鄰國“倒向”西方，從而形成了西方與俄羅斯之間相互默認的“勢力范圍”。當“變天”后的烏克蘭準備加入歐盟時，俄羅斯果斷出手，而歐盟和北約則不能以武力回應。
德國馬歇爾基金會布魯塞爾分部高級研究員布魯諾·萊迪表示，北約威爾士峰會決定實施包括組建“矛尖部隊”在內(nèi)的快速反應計劃并加強在東歐國家的軍事存在，這些舉措都是針對來自俄羅斯的威脅，但所有的軍事部署均嚴格限定在北約盟國范圍內(nèi)，烏克蘭則被排除在外。正如特紹所言，烏克蘭并不在以北約第5條“集體防御”為基石的歐洲安全架構之內(nèi)，因此歐盟和北約沒有義務向烏克蘭提供軍事支援。
特紹指出，更重要的是，歐盟國家已經(jīng)習慣于依靠美國來提供安全保護傘，大多數(shù)歐洲國家還沒有從觀念上和行動上為自己承擔安全責任作好準備。而美國則已經(jīng)把戰(zhàn)略重心轉向亞太并且為中東亂局和恐怖主義煩心不已，不愿再為歐洲投入過多精力。隨著烏克蘭危機進入新的階段，美俄博弈仍將繼續(xù)，但雙方都避免觸及對手底線，從這個意義上說，歐洲地緣政治版圖將得以進一步固化。(記者 鞠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