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聯社12月24日訊(編輯 黃君芝)2025年,美聯儲在復雜的經濟與政治環境中交出了一份充滿爭議卻也頗具韌性的答卷。這一年,聯儲貨幣政策基調從抗通脹轉向穩增長,而獨立性爭議則成為貫穿全年的暗線。
“艱難平衡”中降息3次
過去一年,美聯儲在實現“充分就業”和“穩定物價”這兩個政策目標上出現了沖突——這種情況自上世紀70年代滯脹時期以來從未出現過。這種局面導致美聯儲內部出現多年未見的分歧,在利率政策方面截然相反的意見表態便是明證。
正如年初所料,今年最大的“變數”來自特朗普。尤其是其關稅政策。最初,美聯儲許多官員認為關稅只會導致一次性物價上漲,不會演變成長期通脹。但時至今年的4月2日,特朗普釋放“重磅炸彈”——解放日關稅后,更多官員開始擔心關稅可能會導致更持久的通脹。
聯儲官員們利用了夏季幾個月的時間進行監測和評估。也正因為如此,今年前八個月,美聯儲一直按兵不動,以“靜觀其變”、并評估“特朗普關稅”及其他政策調整對經濟的影響。
時至9月份,美聯儲終于在兩難局面(勞動力市場走弱、通脹仍處高位)下,宣布了今年的首次降息。緊接著,在10月底再度降息25個基點。
秋季還迎來了有史以來持續時間最長的政府停擺,使得央行在缺乏官方政府數據的情況下,只能盲目地做出關鍵的利率決策。官員們只能依賴私營部門的數據,其中雖然有相當一部分關于就業市場的信息,但卻缺乏關于通脹和物價的數據。
到了12月,美聯儲內部的分歧愈發明顯。盡管最終宣布再次降息25個基點,聯邦基金利率區間最終定格在了3.50%至4.75%之間,但兩位票委——芝加哥聯儲主席古爾斯比和堪薩斯城聯儲主席施密德——投了反對票,他們都出于對通脹的擔憂而傾向于維持利率不變。米蘭當然也投了反對票,他傾向于降息50個基點。此外,在點陣圖上,還有六位委員也希望不要降息。
今年一整年,盡管人們一直在談論關稅引發通脹的擔憂,但關稅的影響似乎比預期要溫和。美聯儲的一些官員,包括鮑威爾和沃勒,均預計關稅導致的通脹將在明年第一季度達到峰值,之后開始回落。但另一些官員,包括克利夫蘭聯儲主席哈馬克和達拉斯聯儲主席洛根(她們明年都將成為票委),則擔心通脹可能會持續高企,并長期維持在較高水平。
特朗普“硬剛”獨立性
今年最好看的戲碼,無疑是特朗普與美聯儲,或者更準確的說是與主席鮑威爾之間的“明爭暗斗”。特朗普和其高級顧問們一直在敦促美聯儲主席鮑威爾迅速、大幅降低利率,但結果顯然并不如意。特朗普已多次在公開場合抨擊鮑威爾、甚至威脅要解雇后者。
不過,特朗普最終也沒付諸于行動,或許這與美國最高法院的一項裁決有著潛在的關聯。今年5月,美國最高法院強烈暗示,美聯儲董事會成員將受到特別保護,不會被總統解雇。法院強調,美聯儲在政府機構中是獨一無二的。
雖然這項裁決沒有明確禁止特朗普或任何其他總統解雇美聯儲董事會成員,但它表明,總統這樣做的任何努力都將面臨最高法院目前成員的強烈抵制。
但無論如何,因政策分歧而威脅解雇鮑威爾的消息最終仍引發了人們對央行獨立性受到威脅的擔憂,并導致市場動蕩。雖然特朗普最終沒有解雇鮑威爾,但他確實以涉嫌抵押貸款欺詐為由解雇美聯儲理事麗莎·庫克——此案仍在法院審理中,最高法院將于明年初開庭審理。
而特朗普為了將手伸進美聯儲內部,也可謂是煞費苦心。恰好,美聯儲理事庫格勒(Adriana Kugler)在8月意外辭職,特朗普趁機提名心腹斯蒂芬·米蘭填補這一空缺,任期至2026年1月31日屆滿。米蘭并未辭去白宮職務,只是暫時離職。
斯蒂芬·米蘭在“特朗普1.0”時代曾任職財政部經濟政策顧問,在特朗普第二任期時,出任白宮經濟顧問委員會主席。他還曾是資本管理公司Hudson Bay Capital Management的高級策略師。米蘭被認為是特朗普關稅政策的“創造者”之一,也是其經濟議程的關鍵設計師。
另一方面,鮑威爾的美聯儲主席任期將在2026年5月15日結束,因此明年美聯儲將迎來八年來的首次換屆。
有關其“繼任者”遴選的消息幾乎霸屏了年末時段。前不久,特朗普表示已決定由誰接替鮑威爾,并將于明年初公布提名。白宮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凱文·哈塞特與前美聯儲理事凱文·沃什被視為最有可能接替鮑威爾的人選。
當地時間12月23日,特朗普再次向市場傳遞了明確的信息:我只想要一個“聽話”的美聯儲主席。
“我希望我的新任美聯儲主席能在市場表現良好時降息,而不是毫無緣由地破壞市場,”他在其自創的社交媒體平臺“真相社交”上發文稱:“任何不認同我觀點的人,永遠不會成為美聯儲主席!”
“擰巴”局面延續
分析師們普遍預計,美聯儲當前的這種“擰巴”局面將延續至2026年。
德意志銀行首席美國經濟學家Matthew Luzzetti指出,美聯儲主席杰羅姆·鮑威爾今年三次成功協調美聯儲內部分歧,最終達成共識降息。但如果通脹居高不下,就業市場依然疲軟,新任美聯儲主席要想達成共識,恐怕更為艱難。
“雖然未來進一步降息的可能性仍然很大,但我們也看到一種風險情景,即下一任主席可能會面臨一個考慮加息的委員會。”他指出。
亨廷頓銀行(Huntington Bank)首席經濟學家Added Ian Wyatt補充道:“新任主席在這種環境下要協調各方意見并達成共識將是一項艱巨的任務,尤其是當一些觀點與半數行長的意見大相徑庭時。”
明年何去何從?
展望2026年,在最新點陣圖中,美聯儲官員們的主流意見是預計只會再降息一次。盡管勞動力市場正在降溫,但他們并不認為這種疲軟構成緊急情況。與此同時,通脹率仍高于2%目標,官員們預計,在“大而美”稅改法案帶來的財政利好以及經濟從停擺中復蘇的推動下,明年經濟增長將有所回升。
LPL Financial的首席經濟學家Jeffrey Roach表示,他預計未來幾個月通脹數據會出現一些波動,但明年通脹將會下降,從而為進一步降息打開大門。
堪薩斯城聯邦儲備銀行前行長Esther George則預計,明年失業率將趨于穩定,但仍處于較高水平;面對巨額財政赤字支出、美聯儲獨立性持續受到質疑以及寬松的金融環境,通貨膨脹將保持高位。
“由于官方數據發布曾被迫中斷,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可能會謹慎行事,但仍會傾向于在2026年降低利率,因為它認為這些降息措施將使政策利率趨向中性。”他補充道。
克利夫蘭聯儲主席貝絲·哈馬克前幾日表示,在美聯儲連續降息三次后,她認為未來幾個月沒有必要調整美國利率;波士頓聯儲主席蘇珊·柯林斯此前也暗示明年將暫停降息,她特別提到,“對我來說,重要的是,委員會聲明中的前瞻性指引與2024年12月的聲明中的措辭相呼應,而該聲明是在暫停降息之前發布的。”
當然,“特朗普派”官員,包括明年上任的新主席,大概率將主張繼續大幅降息。
華爾街投行方面,摩根大通預計,美聯儲明年將僅降息一次,降息時間在明年1月;瑞銀全球財富管理也預計,美聯儲明年僅降息一次,時間在第一季度。高盛、富國銀行和巴克萊的策略師們則認為,美聯儲明年將降息兩次,3月和6月是可能降息的月份。此外,渣打銀行和匯豐證券均認為,美聯儲明年不會降息。
總而言之,2025年的美聯儲,如同走鋼絲的平衡者——既要修復高利率的滯后傷害,又需在政治漩渦中守護央行信譽。而到了2026年,美聯儲又將面臨怎樣的境遇?特朗普又會出什么“幺蛾子”?讓我們拭目以待。